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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三舍人帖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八、《性善堂稿》卷一五
宋次道、苏子容、李才元相继缴论李定除命,三人竟以罪去。窃意其当时言论太直,犯人主之怒,必有以自取者。今观之,不过铺陈典故,谓不宜骤进小官以开夫天下奔竞之门而已。持说虽甚坚,然其所以发于词气之间者又何其和平而温厚也!盖当是时,荆公新得政,大变祖宗法度,元老大臣皆不以为然。定新自外来,傅会荆公以希进用,于是极口赞美称道。荆公大喜,骤加拔擢,将以风动列位,非神宗之明有所不察也。当时三舍人虽以罪去,而定命亦格,士大夫为之增气,人到于今称之。呜呼远矣!后生小子未经师友,妄肆胸臆,以是为非,以非为是,知有己之好恶而不恤国家之事体,苟恣所见,恶言詈辞冲口而出,无复一毫顾忌,其不旋踵至于身败名灭,宜哉!才元之五世孙佃与正善,因得遍观其先世宝墨,感叹之馀,敬书其后。嘉定六年正月己巳,山阳度正书。
念奴娇 北宋末金初 · 宇文虚中
押词韵第十五部
疏眉秀目。
看来依旧是,宣和妆束。
飞步盈盈姿媚巧,举世知非凡俗。
宋室宗姬,秦王幼女,曾嫁钦慈族。
干戈浩荡,事随天地翻覆。
一笑邂逅相逢,劝人满饮,旋旋吹横竹。
流落天涯俱是客,何必平生相熟。
旧日黄华,如今憔悴,付与杯中醁。
兴亡休问,为伊且尽船玉。
按:归潜志卷八按此词,朝野遗记作张孝纯。烬馀录作阎苍舒,但归潜志云,宇文虚中作念奴娇,有宋室宗姬,秦王幼女,曾嫁钦慈族,干戈浩荡,事随天地翻覆之语。是可信为宇文虚中所作。
中元日以春花数种送阎才元左司(苍舒)阎赋二绝句次韵(戊戌) 其一 南宋 · 周必大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韩郎牡丹迹已久,殷七杜鹃名谩新。
何似熙熙行阙里,花随和气四时春。
中元日以春花数种送阎才元左司(苍舒)阎赋二绝句次韵(戊戌) 其二 南宋 · 周必大
七言绝句 押麻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早岁联名向千佛,如今接武事承华。
何时误入长春苑,尽看先生解语花(自注:有姬坚不肯去。)。
次韵阎刑部才元杨梅 南宋 · 周必大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炎官伞照涛江红,五月献果明光宫。
越人一枝古所重,蜀无他杨谱则同(自注:蜀中绝无杨梅。)。
玄珠更将赤水浴,流火呈祥复王屋。
不伴长安黑弹丸,杀吏惊人寒起粟。
新诗字字含芳鲜,大书遗我敦同年。
请君速访天竺老,食白追继仇池仙(自注:东坡寄天竺辨才诗云且食白杨梅,盖山中实有此果,而蜀人注此诗者偶未知耳。阎亦蜀人。)。
泉州广利庙神加封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一、《掖垣类稿》卷五
原标:泉州同安县广利庙静应威显侯加封静应威显昭护侯,赞佑夫人加封赞佑敷惠夫人。屡因盗贼侵犯,邑人迎神入市,灵应甚多,遂保无虞。
敕某神:自古盗贼凶荒,有非人力所能独弭者。故凡郡县之间,天必镇以灵祠,使视其不祥而祓除焉。此利泽所以周施,灾害所以不作也。瞻言岩邑,有赫北山。庙食肇于唐馀,封爵加于昭代。暨乎近岁,肸蚃弥彰。朕既嘉汝侯有庇民之功,复眷厥配有赞成之助。参稽故实,增衍嘉名。尚其内外交饬,益著显效,以图称上帝分命百神之意。可。
与胡子远郎中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书稿》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某窃以中冬凝寒,恭惟大孝提刑郎中端忧有相,启处交裕。某久违友谊,瞻仰不忘。才元、君玉次第起镇,交游不落莫否?名望之懿,诸公日日相念,诎指祥琴,当膺擢序。某衰病侵凌,归田念切,后会殊未敢必,临风怅然。因府介回,附此见意。甲辰小春茶十銙谩往,不多致者,以到彼则已陈矣。馀乞节哀自重。
与夔漕张季良演劄子(二 庆元元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书稿》卷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某悚息拜启冲佑直阁少卿台座:中冬凝凛,恭惟卷怀贤业,台候万福。瀛州再直,闽祠均劳,虽适雅志,然通明练达,中外扬历,固已简眷知,孚人望,而渊源之学、黼黻之文未施演润,绅共叹淹抑。更几致和宣滞,导迎时祉,以对趣召。不宣。
某悚息再拜。自顷通问,寻婴拙恙,经涉累月,自度不能再堪吏役,恳还旧隐。自春涉夏,屡濒于殆,今尚疲乏不能食,此亦衰老常理,无足怪者。开岁年及纳禄,无嫌矣。六一公集此间宜有善本,乃大不然。少卿顷刻版左绵,裒类特详于他本,非博物洽闻,岂能致是?然书类不一,虽公诸子编定时亦淆乱无伦理,方力加整比,重为刊刻。第闲居难得可委督责匠者,未免迟缓。他时逐旋摹印,从令婿转致,惟恨无由求正于左右。如河东河北奏议及自馆阁谪夷陵时百馀日舟行所记,所在皆无本,今偶得之云。
某皇恐再拜。向蒙委次先大夫行事,固知盛德君子岂妄庸所敢措词。迨详王漕行状,乃知先父既附戊戌榜,又顷同事朔垂,可谓绸缪之契。虽欲以骪骳为辞,谊有不可,辄勉强撰述,敬授使者,未知入台意否?三世广汉,岂独近世所稀,古亦鲜俪,是以表而出之,他时当为衣冠盛事。才元侍郎笔札妙天下,莫可求书丹否?向欲跋《礼院遗事》,今并见之志文,并幸台察。
与阎才元侍郎劄子(一 淳熙十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二
某顷尝奉记,惟缄启盛礼,坐待来价需报,遂成稽晏,非敢怠也。兹辱五月诲翰,喜慰亡喻。教阅义士,诚不可缓。王去恶久移益部,得旨烦侍郎别择人来上。贷缗五万,亦已曲从。惟茶马总领打算事,非密院所能办,而夏官主兴元置监、休息宕昌纲马甚力,正赖区处。修关费才千馀缗,姑置之,盖取其大则小可略也。边报难信,虏储则果夭,未知谁立,扰扰万绪,其自兹始乎?增秩辞免,中批不允,谅即祗拜。偶都统司急足回,拨冗具此,未暇他及,续别修奉(《书稿》卷一二。)。
关:原脱,据明抄本、傅校本补。
与阎才元侍郎劄子(二 淳熙十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二、《书稿》卷一二
某荐勤书诲,亦尝遣问,然岂若款奉笑言之为乐也!边备饬修,图籍精详,粲然形诸奏劄,谨为涓吉进呈,大契上意。西清次对从天而下,某与副枢竦听欣然。岂南门既辟,气象益新,遂底文明之效欤?多贺多贺!田世雄自漕司案其暴刻之后,朝论纷然。适李正之封送金州,权郡所具断过人数止是两名赃重者配本城,馀皆贩私茶人,刺为厢禁土兵。平利令王仲圭直以涅军为流徒,安得不骇闻听?遍示朝士,众欢稍息。改守沉黎,上以为然。盖三省共议,非某能致力也。然望执事亟作书劝其凡事谨畏,以避谤嫉。大抵守边以廉静为本,而以措置备禦为急,来则应之,夫复何虑?使政绩胜前,不负荐口,岂惟渠之幸,亦国家之利也。连日暴下,草此为庆,续别拜状。
与利路李宪大正劄子(一 淳熙十二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二、《书稿》卷一二
某窃以霜冬晴凛,恭惟提刑判院按部雍容,台候万福。数勤书翰,不胜慰感。远方法禁素弛,得贤使者一洗旧弊,列城受赐为多,非特席逸也。忠勇军比平民须稍宽假,他日乃可责其用命。今委田世雄佐帅府,稍加料理,未审当否?田在金州,或谓猛于治盗而赈济有功,如此则与漕司所按不同。姑酌其中,付以戎事,更望因会勉以凡百谦退,志其大者远者,甚幸。庞守所论西和草料钱极有理。若监司总领视州县为一家,民力自然稍宽,不然上下督迫,其害不在今日也。王朴所陈甚详,然未敢径行,当委所属相度,正恐悠悠耳。凡使司所当为如酒场之类,自宜力与改革,以副临遣之意。如博易抽差等,不妨具奏。上于远方利病惟恐不闻,纵有不悦,岂能胜公论耶?奴儿结事备知本末,大石林牙无能为也。禁铜钱,三省屡画旨,其施行颇峻,自此必须少戢。军器物料旦夕当行下,修关立炮,所宜详审。盖彼常疑我掩其不备。若一切不问,缓急又将失备,计常与才元侍郎及军帅议之。军粮折估,见作措置。其他凡可垂教,毋惜谆谆,并不敢泄也。馀冀保爱,以需召节。
清明日同傅元瞻阎才元周济美曾原伯宇文子友宇文子英汪冲之王谦仲集樱朱园分韵得食字二十韵 南宋 · 赵汝燧
押词韵第十七部
宦情随推移,世事分限域。
帝城冠盖会,千里或咫尺。
赏僚尽英贤,了事即馀日。
念我契阔情,招邀见怀忆。
春事日光辉,湖山好颜色。
徐行失前骑,可望不可即。
徜徉大堤上,徙倚长桥侧。
游龙䀭生花,意极反寥阒。
山房启烟扉,僧话寄禅寂。
同来妙人物,高论倾历历。
朋簪忽逢会,并辔随休适。
将军万金园,花竹照燕席。
高情发清旷,绝巘疲危陟。
俯视天壤间,锦绣蒙山泽。
太平岂无象,黔首何知德。
须臾碧云暮,过羽杯行疾。
投林暝鸦还,隔浦灯火湿。
呼车各零乱,红烛明青壁。
良辰尚多欢,整整三分一。
后会傥相从,前言未应食。
同年祭李子茂木舍人文(沈宫教尧夫、陈兵部庸、杜左司民表、阎侍郎苍舒、陈兵部居仁。)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七、《省斋文稿》卷三八
维淳熙六年岁次己亥十二月甲申朔十八日辛丑,具位周某等谨以清酌斋蔬之奠,致祭于近故左史中书舍人同年子茂李公之灵。呜呼!惟公学通古今,名重乡党。言游胶庠,闻见日广。其词可宗,其行可仰。事于王朝,宜矣天奖。兰台粉闱,方振逸响。螭阶夹侍,鶠阁参掌。日朝未央,衣振容爽。甲午之晨,天门詄荡。同僚顾言,左史安往?或云逝矣,众色惘惘。曰未尝疾,斯言岂诳?走问其家,嘻已属纩。药不及施,语不及两。斯须之间,遂隔幽壤。宾朋哭吊,相视惝恍。矧如吾徒,叨缀虎榜。夙承清规,忍睹遗像!聊陈豆觞,敬叙畴曩。呜呼哀哉,尚飨!
用汉中帅阎才元侍郎韵送樊子南西归兼呈侍郎 南宋 · 范成大
七言律诗 押麻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万里山巅与水涯,春风招看杏园花。
向来科第直溷子,此去文章应满家。
休学游仙穷越巂,且从知己控褒斜。
南楼东望当思我,药裹堆中两鬓华。
书怀二绝再送文季高兼呈新帅阎才元侍郎 其一 南宋 · 范成大
七言绝句 押寒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剑关云栈守非难,函谷泥封久未刊。
今日汉中谁国士,莫教春草上斋坛。
书怀二绝再送文季高兼呈新帅阎才元侍郎 其二 南宋 · 范成大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西出阳关有旧知,薰风渌水泛莲时。
烦君传语诗书帅,更寄台城别后词。
与陈康伯御札(二 隆兴二年冬)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一八、《陈文正公家乘》卷一
阎安中与除监察御史。史芮华差提举广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替石敦义资阙。张震差知夔州,令疾速之任。
题高庙宸翰 南宋 · 程公许
七言律诗 押鱼韵
古锦囊开两轴书,宸奎腾采动山墟。
能令使者分王命,想见中兴似国初。
九鼎可为宗社重,万年谁谓草茅疏。
袭藏何但传家宝,汗简他年或作诸(自注:孙氏所藏高宗宸翰,其一轴使敌回趣入奏事,其一轴殿试编排。上亲擢鼎甲三人,王十朋、阎安中、梁介,试卷号皆圣语褒美。阊公论国本尤忠鲠。)。
龙图阁直学士吴公神道碑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八、《秘笈新书》卷七、《赤城后集》卷一○、康熙《仙居县志》卷二三、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六一、光绪《仙居县志》卷二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淳熙十年夏六月□日,龙图阁直学士、通奉大夫、临海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四百户致仕吴公薨于台州仙居县湖山私第之正寝。讣闻,天子闵焉,诏有司以光禄大夫告其第如故事。冬十月癸酉,嗣子津等葬公石井中奥之原。既毕事,将考令式,勒文螭首,显诵公德,传之无穷,乃相与谋,使仲子洪以公门生临川太守陈侯庸之状来,即建安山中,请其文于熹。熹窃闻之,当绍兴之季年,天子愤戎虏之凭陵,痛神人之羞辱,慨然有意,收用耆俊,以遂中兴之烈。其所引拔以为谏诤论议之官者,多得直谅敢言之士。而吴公者,又其伟然有闻于时者也。迨其晚岁,竟以刚鲠,不得尽行其志,退而老于湖山之下,极登临游泛之乐者十馀年,天下莫不高之。而其所立之详,世犹有未悉闻者。幸今有碑,以诏后世。是笔所属,可非其人?欲谢不能,则又顾念往以使事过公里门,公闻其来,野服以便舆出见,邀于湖上,延坐与饮,论说平生,俯仰感慨,遂以身后之传为托。于时谓公特戏语耳,不敢承亦不敢辞。今虽极自知其不称,然昔既不及辞于公,今又安得辞于公之子耶?乃考临川之状,以次其事如左:公讳芾,字明可,世为仙居人。上世隐德不仕,至公大父赠武略郎讳允昭,始教子孙为学,而公与从兄咏、谦遂连取科第。及公至大官,而赠其父讳师锡至光禄大夫,母郑氏临海郡夫人。公幼庄重,嶷然如成人。读书刻苦,至忘寝食。登绍兴二年进士第,始为温州乐清尉。濒海细民以负贩鱼盐为生业,属更定法,有私以盐越境者,尉皆劾免。旁县迹捕纷然,公独若不闻,曰:「此贫民之失业者,吾其忍以一身之病而愈蹙之耶」?大治学宫,聚其秀民子弟教之。其后人材辈出,有以直言冠多士、为名臣者。更调平江府录事参军,除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迁秘书省正字。始,公与秦丞相桧有旧,至是秦已颛政事,士夫趋附者众。公处其间,独退然如未尝相识者,公坐旅进寒温而已。秦固已疑之,会四川宣抚使郑公刚中荐公自代,其状谓公虽适效一官,而高远之度常若超迈。秦见之愈不乐,一日,语公曰:「高自标置,是岂长者之为乎」?讽言者论罢之。差通判处州事,历佐婺州、绍兴府。桧死,乃得知处州。未行,丁外艰。服除,知常州,又改处州。始至,诸邑以例献钱实公帑。公曰:「县经赋犹不足,而欲以此自媚,得无病吾民乎」?尽斥还之。民旧苦丁绢重,公命损之,而以新丁补其额,人以为便。踰岁,以忧去。未终丧,而谏官何溥荐公材中御史,荐有召命。免丧入对,即除监察御史。时金亮将渝盟,公劝上专务修德以服之,「彼以其力,我以吾德,则虽彊弱之势不侔,而胜负之形已见。顾今诚能毋以敌之进退为忧喜,毋以事之缓急为作辍,每下诏令,必务痛自悔咎;延见群臣,必使力陈阙失;隐之心而悉有合于天地,发之政而尽无愧于祖宗,则人心悦服,天亦助顺矣」。上韪其言,顾而叹曰:「何溥知人哉」!未几,除殿中侍御史。会两淮战不利,人情惴恐。廷臣争陈退避之计,公独奋然请对曰:「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进为上策,退为无策。若误听此属之言,臣恐士气衰竭,人心沮丧,大事去矣。有如六飞未遽行,且以建王为元帅,先往抚师,其亦可也」。上然之,未及发而亮已被屠。中原遗民日望王师之至。公数奏,请乘此机会,决策亲征,速图进取。既上至建康,公又言:「金陵自古英雄以为帝王之宅,矧今北土之人讴吟未改,既闻大驾临江,此必延颈举踵以望振拔。宜遂驻跸,以系其心」。上已开纳,会有密启还东者。事下侍从台谏集议以闻。公曰:「今欲控带襄汉,引输湖广,则临安不如建康之便。经理淮甸,应接梁宋,则临安不如建康之近。议者徒以一时扈从之人内顾思归,故为是说以悦其意,岂为国计者哉?过听其言,臣恐回銮之后,西师之声援不接,北土之讴吟绝望,非细事也」。然时上下欲归者众,公言虽苦,竟不能夺,天下至今惜之。高丽舶主诣明州,自言其国愿得遣使入贺,诏将许之。公言:「高丽与金人接壤,为之役属,无故有此,安知其不为间」?乃诏却之。是时天子临御既久,专以文德厚下,故其末流下吏奉承不无因循之弊。公于是抗疏,力陈更化之说,欲以救时病,彊国势。又言:「欲求死节之士于仓卒之时,不若进刚直之士于閒暇之日。去岁两淮望风奔溃,曾无一城能拒守者。此秦桧壅塞言路、摧折士气之馀毒也。能反其道,则士气日振而见危致命者亦有人矣」。至于庙堂不守诏条,以启侥倖;扈从官吏无功受赏;大将失军,长吏失守,未正刑典;戍役方还,复行拣点,以动众心,凡事有不合于理、不便于时者,无不悉意尽言,补助为多。荐周操、陈良翰、陈良祐为御史,后皆以谏诤显。在职才半岁,用事者恶之。以公有会计名,亟白使权户部侍郎,实以解其言职。会有诏问足食足兵之策,公言:「今大农岁入视景德盛时什加其四,而内藏激赏不与焉,则赋不可以有加。中外兵籍,略比太宗定天下时,而粮赐什九于他费,则兵不可以更募。独有节浮侈、精简阅,使官不蠹财而人皆可用,则庶乎其可耳」。俄以集英殿修撰知婺州。时今上初即位,公陛辞,首陈裴垍对唐宪宗为治先正其心之说,以为临御之初,出治大原无越于此,上嘉纳焉。未入境,先询邑宰能否,去其尤罢懦不任职者。人问其故,公曰:「令于民最亲,苟非其人,太守虽有爱民之心,亦何自而达乎」?郡帑空乏,军饷不时,负上供课亦以大万计。公曰:「是所谓无政事者也」。即禁掊克、减征赋、窒渗漏,官吏之侵渔假贷者,悉寘之法。不一两月,而公私已告足矣。常患差役不均,多致争讼,欲劝民为义役。有言金华长仙乡民十有一家,自以甲乙第其产,以次就役者几二十年矣。公闻之喜,帅郡佐及县长吏舆致所谓十一人者,与合宴于平政堂,而更其乡曰「循理」,里曰「信义」,以褒异之。又以乡之前辈梅公执礼、宗公泽、潘公良贵、郑公刚中皆以名节才行闻当世,乃自为文,以醊其墓。居无何,诏以公治郡有异等之效,改知绍兴府,充两浙东路安抚使。始至,宗室子有横于市者,公致之狱。宗正司遣吏索之,相持讻讻。公即自劾以闻。诏公无罪,而以宗室子属宗正司施教刑焉,一郡竦服。会稽民贫赋重,而折色为尤甚。公以永祐菆宫在焉为奏,得视永安县故事,免支移折变,邑人便之。高丽竟遣使来,公闻其至明州,亟草奏申前议,得卒谢遣。城南镜湖自东汉时潴以溉田,为利甚广。中废不治,南丰曾舍人佐郡时,尝为之图而序之,论其利病甚悉。公前嗣其官,读其文而有志焉。及来镇守,逢岁大饥,上亲札命公赈救,乃得奏请,发常平米募饥民以就其役。既成,取凡奏请施行之语刻石湖上,所以禁防者无不备。然公去不一年,守臣不能安集流徙,反归咎复湖。奸民大姓利于为田,亦结权贵腾谤议,而湖复废矣,论者惜之。前虏骑度浙江,郡守以城降,而卫士唐□抱石狙击其酋帅不中,死骂不绝口,越人祠之。岁久废坏,公为改筑宫而记其实,以劝忠义。除权刑部侍郎,召对,言:「臣自越来,窃感勾践卧薪尝胆之意,愿陛下毋恃虏之必和,而益求所以自治,如勾践之为者,以俟时至而后图之,蔑不济矣」。又言江浙大水,乃阳不胜阴之咎,因举康澄六事为献。迁给事中,谢日,面赐金带象简。宗室居广祈恩过制,公引前诏却之。不踰月,改吏部侍郎。会临安守坐不能诘盗免,诏以公为敷文阁直学士、知府事,充两浙西路安抚使。命下之日,都人相贺而吏属屏气。入谢廷中,内侍省为人求荐,及以他鄙事为属者。公曰:「吾荐章不可以求而得,若某事,则诣府自言,吾得以法决之耳」。自是人莫敢干以私。大阉高思聪家僮殴伤酒保,公命捕论如法,以徇于市。宗戚贵人私营佛屋,错杂民廛,藏匿奸盗,吏不敢捕。公奏请尽撤之,由是权豪仄目,而执政亦不悦。托以使虏,复除吏部侍郎,且议以龙大渊为副。公曰:「是可与言行事者耶」?语闻,得罢不行,而下迁礼部侍郎。公力求去,乃以旧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始,公与今退傅陈福公俱以刚直见忌于时宰,至是陈公以书贺公,有「鸿鹄高翔」之语。未几,亦引去。而中书舍人阎安中乘间为上言,二臣之去,非国之福云。居再岁,起知太平州。当涂民淳事简,旧为乐土,而连年调发,凋瘵特甚。公一意拊摩,常赋外一毫不以取民。城楼圮坏,岁调诸县葺之,民病无穷而形制衰削。公命撤而新之。又维舟以梁姑溪,令可度。朝命赋甓诸郡,以城两淮。公以羡财募陶旊,又先事以集,而民皆莫之知也。历阳筑者久役溃归,声言欲趋郡境,吏民振恐。公呼至城下,厚犒遣之,而密捕倡乱者,系狱以闻,有诏褒谕。二年,进徽猷阁直学士、知隆兴府,充江南西路安抚使。江西地广多盗,而大姓武断乡曲,为良民害。公绳以法,不少贷。曰:「稂莠去然后嘉谷蕃,吾非得已也」。会岁大札,巫觋乘间惑人,禁断医药,夭横者众。公命县赏禁绝,集群医分井治疗,贫者食之,全活不可计。城旧有豫章沟,比久湮塞,民病涂潦。公曰:「沟洫不通,气郁不泄,疫厉所由生也」。亟命疏浚,民得爽垲以居。公凡六为郡,政各因其俗为宽猛,实惠之可以及人者为多。事有关于教化者,未尝不以为先。尝言:「为邦之惠,欲其有以遍于里闾,唯受两税之输为不可以不谨」。故所至必择廉吏以司之,省其沿纳诸费,而揭其所不可已者于场门,输粟者使得自概量,吏无所容其巧,人甚便之。自当涂及是凡六上章丐闲,不允,三和陶公《归来》之章以见意。至是,遂以纳禄为请,乃复得太平祠官以归,实乾道之六年也。公自少即以气节自负,为人夷旷无城府。早岁游太学,人已自目为「豪吴」矣。建炎初,宗泽留守东都,天下倚以为重。一日,士女倾都南下,皆行哭失声,言宗公死矣。公时未仕,客临安,闻之呜咽流涕,终夕不寐。为诗哭之,语甚悲壮。即日传播,邮亭传舍处处题写,读者至为感泣,识者因是益以奇之。自为小官,一时卿相名人见者无不推重。归自册府,徊翔十有八年,僚友有先进用、居庙堂者,公未尝以一言求荐引。居常慷慨,谓直道可必行,而勋业可立就。中间立朝,多肮脏不偶,又不肯少贬以求合,始浩然有归志矣。故尝卜居其乡石井之西,负山临湖,杂莳华竹,筑亭馆其间,延袤数里,榜曰「湖山」,清旷窈窕,甲于东中。至是来归,遂决终焉之计。乃作「休休」之堂而赋诗焉,自谓有七宜休者。连上章告老,不得谢。及年七十有一,请愈力,乃得以龙图阁直学士致仕。于是又作「景疏」「希白」之堂,而自号曰湖山居士,日与宾客浮舟倚杖,徜徉其间,酌酒赋诗,竟日夕不倦。如是者十有四年,盖已翛然若无意于世者。而独其爱君忧国之心未尝一日忘也。中以太上皇帝庆寿推恩,故侍臣,加以耋老,自中大夫特迁通奉大夫。薨时年适八十矣。娶缙云郭氏,赣州兴国县丞渑之女,累封硕人。孝谨和懿,治家有法度,先公两月卒。子男五人,津,承议郎、通判绍兴府事。洪,宣教郎、浙东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沃,承事郎、签书镇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泊,承奉郎,永康县丞。深,将仕郎。女三人,嫁承议郎王镛、将作监主簿陈扬善者,皆先卒。幼未行也。孙男女二十人,机,从事郎;朴,承务郎;馀皆幼。曾孙男一人。始,公葬先大夫于石井,而度其旁百许步,预为寿藏。至是津等奉公以窆,而硕人附焉。公性至孝,遭丧必庐墓侧,终制不交人事,无墨衰绖。先人赀产,悉推与二兄,育其孤女,厚赍以遣之。官其兄弟之子孙二人。方为义庄、义学、义冢,以俟宗族之贫者,而未克就。尤拳拳于乡邑,遇歉岁,捐己资,合公私之力以赈之无所爱。好善如己出,嫉恶如私仇,延接后进,多所成就。平居严毅,若不可犯。然谦虚好问而乐闻其过,不间微贱。教子弟尤力,尝语之曰:「若等从宦,视官物当如己物,视公事当如私事。必不得已,与其得罪于百姓,宁得罪于上官。吾平生无他长,惟不敢以一毫自欺耳」。盖其大节之见于朝廷、达于四方者已卓然不可掩,而其私行纤悉又如此。自少至老,手未尝释卷,属文不事彫刻而豪健峻整,指意明白。为诗平淡慕乐天,而浑厚庄栗,又自类其为人。有表奏五卷,诗文三十卷,《和陶诗》三卷,《当涂小集》、《湖山遗老传》一卷藏于家。呜呼!是可铭已。铭曰:
士孰不材?病气与节。方春争华,未冻先折。有伟豪吴,一世之杰。睨彼权相,弗媚而谒。始虽偃蹇,竟偶明哲。彼暴我仁,大论横发。乃赞征谋,乃轫还辙。言虽弗用,时仰壮烈。中去朝行,偃息名都。赋平役义,惠达信孚。越城之南,日活万夫。思乐镜水,有龟有鱼。天邑严严,贵彊屏气。张旃以行,孰俾吾贰?公顾曰嘻,是足与治。于庙于藩,姑适吾意。姑溪油油,惠泽春流。钟陵有莠,则廪其秋。我湖空明,我竹修修。我倦而归,其乐休休。大耋之年,从容委蜕。循始讫终,俯仰奚愧。中奥之原,有窅其隧。我铭不刊,以笃来裔!
少师观文殿大学士致仕魏国公赠太师谥正献陈公行状上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六
本贯兴化军莆田县感德乡胡公里。
曾祖赠太师、沂国公,妣黄氏,赠徐国夫人。
祖赠太师、蜀国公,妣李氏,赠蜀国夫人。
父赠太师、冀国公,妣黄氏,赠越国夫人;卓氏,赠冀国夫人。
公讳俊卿,字应求,其先世盖出颍川。晋永嘉之乱,太尉广陵郡公准之孙、西中郎将逵南迁泉江,始为闽人。其居莆田者历唐、五季,而太尉十九世孙真、二十二世孙峤、沆始斑斑见于碑碣。然世远,不可得而详矣。公之家自沂公以来,皆以好施周急闻于乡里。公生而庄重,不妄言笑,七八岁自知为学。冀公薨,执丧如成人。少长益自刻厉,绍兴八年,以乡举试礼部。知举朱公震、张公致远得其文读之,叹曰:「公辅器也」。将寘首选,而同列有异议者,乃屈居其次。授左文林郎、泉州观察推官。服勤职业,不以科第自高。同寮宴集,常谢不往。一日,郡中失火,太守汪公藻走视之,则诸掾属方相从饮某所,而公之舆卒亦或假之以行。于是例以后至被诘责,公亦唯唯摧谢。已而汪公廉知其实,始召公慰谕,且问其故。公曰:「某也不能止同寮之行,而又资其仆御,亦安得为无过?且是时,公方盛怒,某也其忍幸于自解而重人之罪乎」?汪公叹服,以为不可及。秩满,改宣义郎。故事,第二人再调即为馆学清官。是时秦丞相桧用事,察公意不附己,乃以为南外敦宗院教授。终更造朝,中涂心悸,夜不得眠。公曰:「吾它日未尝如此,意者吾亲其不康乎」?翌日驰归,则冀国夫人果以是日属疾矣。遭丧,服除,添差通判南剑州。未行而桧死,乃以秘书省校书郎召。在馆岁馀,非时未尝一诣东西府。时今天子方为普安郡王,高宗命宰相择可辅导者,宰相争欲置其所善。高宗不可,命择馆职端厚静重者为之,乃以公对。除著作佐郎,兼普安郡王府教授,寻迁著作郎。在邸二年,讲说常傅经义以规戒,言简理精。以王好鞠戏,诵韩愈之言以谏,王敬纳之。王左右亲吏故多与诸府寮狎,公独正色出入,未尝私交一谈。历司勋、礼部员外郎,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除监察御史。始,公尝与国子监丞朱倬邻居,朝夕往来。及倬为言事官,公一贺之,遂不复往,倬以是敬公。既迁中司,欲荐以为御史而先以告,公力辞之。后数月,汪彻为殿中侍御史,乃密以公名进。命下,然后谢公曰:「恐公复辞,不敢告也」。俄迁殿中侍御史,首为上言人主以兼听为美,而存心必本于至公。人臣以不欺为忠,而论事必达于大体。反复推明,引今附古,词指温厚而正直之气凛然不可犯,上固异之。又论:「御下之道惟恩与威,不可偏废。今主兵之官率无远虑,惟事骄侈,其志不过聚歛以肥家,其术不过交结以固宠,其所以侵渔百姓、刻剥军士、陵驾州县、轻侮朝廷者无所不至,而任事者未尝一谁何之,则将不知有威矣。养兵之费月计百万,而虚籍太半,不可稽考。军士疲于私使,困于回易,大率以奉主将之私,而所得衣粮随手尅尽,羸瘦单薄,有可怜之色,而主将恬不之恤,则士不知有恩矣。陛下诚有以抑将之骄而警其惰,作士之气而收其心,则纪纲正而号令行,三军之士孰不感戴上恩而效死以报国者哉」?上亦称善再三。公遂劾奏韩仲通本以狱事附秦桧,冤陷无辜。今桧党尽逐而仲通独全,何以惩恶?刘宝总戎京口,纪律不严,裒歛特甚。朝命分兵屯戍,辄拒不遣,亦不可不治。于是二人皆抵罪,公论快之。宰相汤思退秉政无状,公论沸腾。会冬无云而雷,公与同列共奏论之。同列争掎摭苛细,公曰:「宰相上不当天心,下不厌人望,是固当罢,何以它为」?乃独奏言思退文艺有馀而器识浅暗,不足以任天下之重。诏罢思退,以大学士奉外祠。同列复议,请褫其职。公曰:「事贵适中而已。思退非有大罪,特以不堪宰相而罢之,则祖宗时免相恩礼未可杀也。且思退虽不才,然视沈该不有间乎?今该犹以大学士家居而思退顾不得,则执法之地所以议赏罚者偏矣」。遂不复论。金虏自燕徙汴,谋遂入寇,中外震恐。而杨存中久握兵柄,尤以裒歛交结得幸,士卒嗟怨。三十一年春正月既望大雷雹,已而雨雪凝冱,旬日不解。公引《春秋》所书雷雪之变,且言:「当时两异相距八日,其变有渐,圣人犹谨而书之。矧今一日并见,其异甚矣。盖雷雹,阳也,雨雪,阴也。雷而复雪,是阳不能制阴,阴桀得作,出而为物害也。以类推之,是为夷狄将陵中国,臣下将窃威权之象。所以应之,恐非虚文常礼所能及也。今虏势骎骎,盖已可见,备禦之计未知所出,而大将官保傅、总兵戎、殖货财、事交结、夺民利、坏军政,其力足以奔走死士,其威足以杜塞众口,道涂仄目,中外切齿久矣。养之不已,将有指大于股之患,此最不可不深虑。至于开言路、用人望、别能否、正纪纲、信号令、广惠泽,亦所以应天消变之术而不可缓者。惟陛下并留圣意」。因遂劾奏存中罪状,语益切。天子为罢存中,夺其兵。公又言:「去冬无云而雷,今春已雷而雪,间者日闇无光而淫雨不止,前日又有地震之异。变不虚生,实应人事。岂贤才有未用而赏罚有未当欤?备禦有未修而赋歛有未节欤?近习有挠权而大臣无任责者欤?左右阿谀者众而忠谠之论不闻欤?何嘉气之不应也!传曰:『听之不聪,厥罚常寒』。愿下求言之诏,以审政事之阙,而深诏大臣,念咎引慝,以答天戒」。又言:「部使者多不举职,请令自今台谏论列一道岁中四人以上,台司检举,议罪以闻」。又言:「近世例以小廉曲谨、文采酝藉取人,而于识量深沈、智略慷慨之士未有以为意者。所以多士盈庭而临事常有乏才之叹。谓宜广收博采,舍短录长,用之绳墨之外,责以事业之成,勿拘小节,勿课近效,庶其有得,以济时用」。会诏以灾异数见,令台谏侍从条上计策。公言:「虏人窥伺,其意不测,而两淮之藩篱未固,荆襄之声援不接。宜择近臣有威望者尽护荆襄诸将之兵而假以它用,阴遣间使往来江上,密问诸将计策,或令各遣腹心赴堂禀议,使诸大臣从容延问,诘难往复,以尽其情;参酌去取,以定其论,庶几缓急内外相应,不失事机。其它则选练犒赐以作士气,择吏蠲赋以辑乡兵,修城筑垒以严保障,亦事之不可缓者。而总其大要,则在朝廷处置得宜,有以服人心者。而推其大本,则又在陛下益坚睿断,先定规模,无以忧疑自为退沮而已」。又言命令之出,不可不审,内外之任,不可不均。又言:「今日之急,在节财用,而冗官妄费,实为今日财用之大蠹。且如添差、总管、钤辖,一郡或不下十数人,月俸大者百万,小者不下五六十万,公使人从费又倍之。其间又有连为数任而不替者,有更历数州而不已者。宗戚生朝赐物,尚依承平旧例;外命妇亦请内命妇俸给;有旨罢敕局,而或两年不罢;有旨减吏员,而三省、密院、御史台不减;大礼浮费,以巨亿计;乐工五百人,教习百日,食钱至二万缗;修舆服器仗,不过增饰,而户、工两房两部,将作、军器两监,文思、车辂两院,以至仪仗等库官吏添给食钱日五六百者,不知几人,自四月朔以至礼成,为钱不知几许。大率一有兴为,无问大小,稍有关涉行遣文书一字以上,无不支食钱者。而一岁之中,无虑以十数。凡若此类,乞令后省取索,立限裁损。而陛下以身先之,始自宫掖,如宝元、庆历、熙宁故事,则邦用足、民力宽而人心不患于不服矣」。又言:「诸州将兵例供私役,教阅不时,缓急不堪倚仗。故今诸州往往有大军留屯,皆截上供以给其费。宜诏有大军处即令将兵通共教阅,无大军处即令旁近大军分遣将吏就州教之,劝以厚赏,禁其私役。异时习熟,则所屯大军渐可抽回,以省截留之费」。是时虏人侵轶之势已形,而江淮备禦之方未讲,大小惴惴,莫敢发言。公又力言宜蚤置统帅,使择间探、远斥堠、谨烽火、修城池,以待其变。而当是时,莫有堪其选者。中兴旧臣,唯张忠献公独无恙,而方困于谗口,谪居湖湘,中外物情翕然属之,上心益以为疑,不肯用也。公乃上疏曰:「窃惟今日事势,可谓危且迫矣。而窃闻之军民士夫之论,则皆曰张浚素怀忠义,兼资文武,且谙军旅之事,可当阃外之寄。臣素不识浚,且亦闻其为人意广才疏,其初虽有勤王之节,安蜀之功,然陷陕服、散淮师,其败事亦不少。特其许国之忠,白首不渝。今居谪籍,杜门念咎,未尝不追悔前非,老而练事,殆非复前日浚矣。今事势危迫如此,而在廷之臣又未有能过之者,虽有射钩斩袪之仇,犹当置而不问,况浚尝为陛下腹心之臣,初未尝有此隙乎?窃闻谮者言其阴有异志,又以放弃之久,疑沮益深,若付以权,恐渐难制。臣请有以明其不然。夫浚之所以得人心、伏士论者,为其有忠义之素心也。若其有此,则人将去之,谁复与为变乎?臣愿陛下察其谗诬,略加辨白,且与除一近郡,以系人心,庶几缓急之际可以相及」。疏入未报,因请对力言之。上意乃悟,首肯久之。内侍张去为阴沮用兵之策,且陈避狄之计。公遂抗言:「去为窃弄威权,亏损圣德,今复沮挠成算,请按军法斩之,以作士气」。上愕然曰:「卿可谓仁者之勇矣」。明日,除权兵部侍郎。后数月,竟用张公守建康如公策。既而边报益急,王师始北渡江,屯据要害,而用兵之意犹未决也。公言:「今守禦略备,士气亦振,以此待敌,何虑不胜?若得虏人便离巢穴,送死而来,则中原涂炭之民与其种类怨叛之众,争欲起而图之者何可胜数?但以吾之重兵与之相持,而别遣锐师分出间道以捣其虚,则虏之成禽必矣。臣之所虑,犹恐其知吾有备,伪为甘言,复以和议误我耳。然彼或出此,而吾能益严备禦之计,修筑营垒,大开屯田,以为久驻之基,俟其退归巢穴,然后姑与之和,此则犹为中策。但恐浅谋之士苟于目前,更劝陛下受其甘言,反以今日之计为非是,而遂歛兵增币,堕其计中,则为无策而大事去矣」。虏兵寻果渡淮,公受诏措置浙西水军,李宝因之,遂有胶西之捷。公因劝上进幸建康,号令诸将,指授方略。上然其计,戒严未发而虏军自乱,杀其主亮而归。诏公措置淮东堡寨屯田,公行所过,劳来安集,流逋稍复旧业。虏中更立新酋,遣使来申旧好。朝廷方议酬答之宜,而议者或谓得故疆者,实利也;正名分者,虚名也,朝著多附其说。公闻之,亟上奏曰:「陛下前日和戎之计盖非得已,今此使来,正审事机、正名分之日也。若以得故疆为实利,则得之而未必能守,是亦虚名而已。岂若因此先正名分,名分一正,则虽未能即复中原,遽谒陵庙,然亦足以作颓堕之气,慰神灵之心。矧今虏人挫衄之馀,急于自定,汲汲求和,情亦可见。是岂能复以强大之势取必于我,如前日之为哉?当此机会,臣以为非独名分可正,而岁币亦当可减。惟在朝廷先定规模,有以俟之,则复中原、谒陵庙亦不足以为难也」。公又以为和好果成,尤不可以无备,因陈选将练兵之策,并图上两淮戍守屯田事宜,所以为保江之计者甚悉。又请戒诸将申严逃叛之法,毋得互相招诱。又请择文臣有胆略者以为诸将参佐,使察军政、除宿弊,因习戎务,以储将材。又言:「淮北流民自相剽略,吏不能禁。宜加区别,抚其柔良而收其暴桀者,畜之军中,束以纪律。至于虏中形势,彼虽或能言之,然皆务为可喜之言以冀投合,不可轻信。而吾之虚实险易彼皆得之,则又不可以不为之防。大抵但当益增屯兵,多遣间谍,以俟得其情状之实,然后乘其机会,量力以应之耳」。今天子受禅,公入对,陈戒恳切,且言:「今日之事,固当以严守备、练将卒、戒贪暴、省浮费、信赏罚、抑侥倖为急。然此事也,非事之本也。清心寡欲,屏远便佞,使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词诐行不接心术,则庶乎用志专而见理明,功业可就而邪正可分矣」。又言:「为国之要有三,曰用人,曰赏功,曰罚罪。而所以行之者一,曰至公而已。故古人善为国者,贤不以雠而弃,愚不以亲而用,赏不以远而遗,罚不以近而免。盖不敢以一己之私废天下之公也。若以生杀予夺人莫予违,而惟好恶喜怒之私是徇,则不惟示天下以不广,而其偏党反侧之害于政事亦且无不至矣。昔太祖皇帝坐太宁宫,使辟重门而直视之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必见之』。此陛下家学也,愿留圣意,以幸天下」。七月,迁中书舍人,寻以本职充江淮东、西路宣抚判官,兼权建康府事。时上初即位,慨然有复境土、雪雠耻之志,方属张忠献公以阃外之事,顾在廷无可使佐之者,以公忠义奋发而沈静有谋,故有是命。公力辞建康,不允,乃辟材吏通判府事,分理民政,而独与张公协规并力,大饬边备。是时蜀汉之兵北征秦陇,虽颇略定城邑,而胜负久不决。公为张公言,请袭虏以分其势,张公然之。公因上奏曰:「吴璘孤军深入而虏人悉众拒战,两军杀伤虽略相当,然久而不决,则危道也。两淮战士今虽且当固守,然事势已急,岂可不为牵制之举?臣窃以为莫若分遣舟师,出其不意,直捣山东,中原豪杰宜有应者,则彼必还西师以自救,而璘得乘胜以定关中。我又及其未至,长驱深入,溃其腹心,不世之功可一旦而立也。若其有备,回帆转柂,信宿可还,彼亦将如我何哉?此不唯救急之计,实因敌制胜之一奇,不可失也」。奏入,会朝廷有力主和议者,已诏璘班师,而公计遂不行,识者恨之。公又极论军中虚籍冗占、摆铺营田差借之弊,且请戒诸将毋得以回易资馈饷、结权要。十一月,召入奏事。既对,遣中使面赐金带。会给从臣笔札,条上时弊,公陈十事,一曰定规模,二曰振纪纲,三曰励风俗,四曰明赏罚,五曰重名器,六曰遵祖宗之法,七曰杜邪枉之门,八曰裁任子之恩,九曰限改官之数,十曰蠲无名之赋。其杜邪枉之说曰:「比年以来,左右近习稍有以名闻于外者,士夫奔走趋附,将帅纳赂买官,远近相传,道路以目。愿深察而痛惩之,无使或为圣德之累也」。隆兴改元,都督府建,改参赞军事。力辞建康得免,别除礼部侍郎领职。张公初谋大举北征,公以为不若养威观衅,俟万全而后动,张公从之。会谍报虏多聚粮边邑,诸将以为如此则其势秋高必来,不可当。不若先其未动,举兵击之,以破散其业。张公又以为然,乃请于朝而出师焉。幕府次盱眙,大将李显忠、邵宏渊连下虹县、灵壁,遂将乘胜长驱。公曰:「盛暑兴师,深入敌国,皆兵家所忌,宜亟还。不然,师老力疲,遇敌恐不可用也」。张公然之,亟以檄召显忠班师,则显忠等已进破宿州,而虏大发河南之兵以来矣。显忠身出鏖战城下,杀伤过当。会夜,两军不相闻知,各惊溃去。而道路流言,以为官军失亡数万,贼且乘胜南来。素主和议者又侈其说以摇众心。公从张公驻兵不动,溃兵闻之,稍稍来归。计其实所亡失数千人,张公檄公亟入奏,且劝上勿为浮议所摇。公见上,具道其事,且曰胜负兵家常事,愿勿以小衄而沮大计。上曰:「朕任魏公不改也」。张公抗章待罪,公亦奏请从坐,上不得已,诏皆贬秩两等。汤思退复相,公以尝论思退请罢,不许。谏官尹穑阴附思退,建议罢张公都督使,复以宣抚使治扬州。公上疏曰:「朝廷果以浚为不可用,则罢之而更属贤将可也。若犹欲责其后效,则贬官示罚亦古法也。今乃使之去都督甚重之权,居扬州必死之地,凡所奏请,台谏又从而沮之,如此则人情观望,无不解体。浚方为贼饵之不暇,尚何后效之图哉?且浚近画两淮备禦之计,惟保险清野,可挫贼锋,陛下既许之矣。今议者之言乃如此,虽浚即以家行,有死无避,然浚负天下重望,一有蹉跌,人情震骇,臣恐江上之事将有不可测者。议者但知恶浚而欲杀之,乃不复为宗社计,此陛下所宜自忧也。愿下诏书戒敕中外,相与协济,使浚得以毕力自效,赎其往愆。如度其终不可用,则请先治臣阿党之罪而后改图,无使浚它日复误使令,而臣亦得不言之罪也」。疏上未报,公又奏言:「陛下必以浚为不可复用,则请速诏中外,别求智勇可代浚者而拔用之。不然,则幸且勿加沮挠,使得支吾,毕此残岁」。词益恳切。上览奏感悟,即诏张公复开督府,卒召相之。然不数月,竟为思退、穑等所挤,遣出视师,遂不复返。而公亦累章请罪,明年五月,乃除宝文阁待制、知泉州。复以自请,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及思退贬死,上乃思公言,而太学生数百人伏阙下拜疏请起公。诏复命知泉州,未至,召赴阙。以乾道元年正月入对,上抚劳再三。公引欧阳修、司马光之言,极论朋党之弊,以为:「绍圣、崇、观以来,此说肆行,实基靖康之乱。近岁宰相罢黜,则其所用之人不问贤否,一切屏弃。此钩党之渐,非国家之福也。愿诏大臣一以大公至正为心,并用恩仇,兼忘物我,唯才是任,毋恤其它,则植坏群散而人人得以自效矣」。又奏:「虏骑既退,两淮屯田似不可缓。前此行之而不见效,其失在于任人不久而责效太速耳。为今之计,莫若择二大将,使以建康、镇江之军分屯两淮,而就兼一路之帅。使择军中裨将,各以所领分屯沿边诸州,而就兼一州之守。境内财赋得自用,以为屋庐耕牧之费,或募新军,或取旧人之不入队者,授田使耕,不尽其利,则人争趋之,迟以数年而成效可睹矣」。又劝上「察群情之所甚欲者行之,所甚恶者去之,捐其所甚爱,谨其所可戒,审真伪、辨忠邪,从谏任贤,以格天心,以作士气,庶几戎狄畏威,不敢侵侮」。除吏部侍郎,寻兼侍读,同修国史。尝言:「本朝之治,惟仁宗为最盛。愿陛下治心脩身之道专以仁宗为法,而立政任人之际,必稽成宪而行,则庆历、嘉祐之治不难致也」。又言:「今日积弊千条万端,朝廷非不知之,而不能革者,盖大臣受任不专,用事不久,不能以一身当众怨,而风俗颓弊,人各有心,上所建立有不便于己者,则兴讹造讪,百计倾摇,必罢之而后已。愿诏大臣力任此责,合群议而讨论之,力行坚守,必冀有成,则风俗变而纪纲立矣」。又言:「人才者,国家之命脉也。而论人才者,又当以气节为主。祖宗盛时,作成涵养,名公巨人杰立角出,争以气节相高。顷自蔡京、秦桧用事以来,摧丧既略尽矣。太上更化之初,力救其弊,而士狃见闻,未能尽革。臣愿陛下深以为念。气节之士虽有小过,犹当容之;佞邪之人虽甚有才,犹当察之,庶几有以作新人才,兴起颓弊」。于是上顾公甚厚,盖有意于大用矣。会钱端礼起戚里秉政,骎骎入相,馆阁之士相与上疏斥之,皆为端礼所逐。工部侍郎王弗阴附端礼,建为国是之说,以助其势。公抗疏力诋其非,且为上言:「本朝无以戚属为宰相者,今若此,惧不可为子孙法」。上以为然。端礼闻之,密遣门下士语公曰:「闻两宫皆许相已,即相,当引公共政」。公不答,退而终日不乐,谓所亲曰:「此言奚为至于我哉」!翌日,进读宝训,适及外戚事。公又极言:「本朝家法,外戚不预政,最有深意。陛下所宜谨守,无使天下后世有以此议圣德者」。上首肯久之。端礼之客亟驰报之,端礼由是深忌公,讽使求去。除宝文阁直学士、知漳州,改建宁府。中书舍人阎安中封还词头,力请留公。命复下,安中不能力争,然亦竟得罪以去,而端礼卒不相。时右正言龚茂良方以排击近习黜守建而未上,公言:「茂良前以言事补郡,且臣故交,今往夺之,于义有不安者」。不得请,乃之官。在郡期年,治以宽简,省节厨传,官无浮费。然人服其清,亦莫之毁也。三年,执政请徙公帅江东,上称公鲠亮,俾召赴阙。既至入对,上谕公曰:「卿前去国,盖有谮卿者。卿今日无一语自辨,朕益服卿厚德也」。乃授吏部尚书。入谢之日,奏曰:「铨综事有成法,臣固当谨守。第愚浅之见或有不及,愿陛下时警敕之。盖君臣之分虽严,而情不可以不通」。上曰:「卿言是也。朕或有过,卿亦当尽言」。公曰:「唐太宗唯能导人使谏,所以致贞观之治。今陛下导臣使谏,臣敢不奉诏」?上曰:「朕每读太宗事,未尝不慕之。观德宗之忌刻,不乐受言,亦未尝不鄙之也」。公对曰:「圣言及此,天下幸甚」!遂从容为上言:「今日人材衰少,士气不振,若必求全责备而后用之,则遗贤多矣。要当君臣一意,公听并观,略人细过而取其大节,去己私意而徇夫至公,则人材彬彬,出为时用矣」。又言:「为政而不行甚者,必改而更化,此先儒之格言也。然臣窃以为一时之敝政可更,而祖宗之成法不可改也。就所当更,亦必计之审,议之熟,然后可更。既已更之,则当守之不变,而不可以屡更也」。又言:「州县之间,号为能吏者往往务为急刻,专以趣办财赋为功,而视抚字听断为不急。其间又有聚歛以为羡馀之献者,增市征则害商贾,督逋赋则病农民,甚或侵移常赋,贻患后人。朝廷不察,反谓有才。愿有以深戒戢之,则天下之幸也」。时上犹未能屏鞠戏,又将游猎白石。公上疏力谏,至引汉桓灵、唐敬穆及司马相如之言以为戒。后数日入对,上迎谓公曰:「前日之奏,备见忠谠。朕决意用卿矣」。公再拜谢。上曰:「朕在藩邸,已知卿为忠臣矣」。十二月,受诏馆北使,遂拜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首荐陈良翰、林栗、刘朔等五人恬退有守,可为侍从台谏之储。时龙大渊、曾觌以旧恩窃宠,士大夫颇出其门,言事者语或及之,往往获罪。及公馆客,大渊为副。公见外,未尝与交一言,大渊造门纳谒,亦谢不见。至是中书舍人洪迈来见,语公曰:「人言郑闻当除右史,某当除某官,信乎」?公曰:「不知也,公独何自得之」?迈以渊、觌告。公明日至漏舍,语诸公曰:「外议久指此两人漏泄省中语,而未尝得其实状,故前此言者虽多而不能入。今幸得此,不可以不闻」。诸公皆以为然。入奏事毕,公乃独进,具以迈语质于上前曰:「臣不知平日此等除目两人实与闻乎?抑其密伺圣意而播之于外,以窃弄陛下威福之权也」?上曰:「朕何尝谋及此辈?必窃听而得之。卿言甚忠,当为卿逐之」。公再拜谢,退未及门,已有旨出二人于外矣。中外快之,至或举酒相贺云。一日出省还第,有歛马道周而不避者。公问为谁,曰戚里某官也。公遣直省吏白二相,此轻侮朝廷,不可不治,即使诘之,且具以闻。上怒曰:「朕在藩邸时,出逢相车,未尝不避。此辈乃敢尔耶」!明日,以白高宗,下临安府捕系其从者重坐之。知枢密院事虞允文入谢德寿宫,高宗语之曰:「卿与陈俊卿同在枢府,俊卿极方正,非如它人,面从而退有后言也」。公以两淮藩篱未固,言于上曰:「备边经久之计,不过屯田积粟,增陴浚隍,训卒练兵,以为不可犯之基而已。然今日任人之弊大抵太拘,而边郡为尤病。谓宜广求人才,勿间文武,使陈所见,与定规模,悉如太祖皇帝所以遇李汉超、马仁瑀辈者。分之以兵,使自为守;饶之以财,使自为用。仍诏台谏略其细过,使倜傥之人得以行其志而自效。诸使唯盐司为不可废,自馀皆可且罢。而间遣使循行诸郡,按阅稽考,以行赏罚。数年之后,守备必固,敌人知之,自不敢犯。万一有之,亦可责诸将以必守,而无异时望风奔溃之虞矣。荆襄诸郡亦宜放此,大率不过得十数材力任事之人,便可集事。唯陛下留意图之」。虏使来庭,公以故事押宴,使者致私觌,其状花书而不名。公使却之,掌仪惧,白公恐生事。公使语之曰:「今日岂当用辛巳前故事耶」?使者词屈,乃问公爵里甚悉,而易状书名以遣曰:「特为陈公屈耳」。自是遂为例云。虏又移书边吏,取前所俘虏人。上顾辅臣,议所以应之者。公曰:「此不可以力争而可以理胜。虏方淫侈,安有远谋?设欲用兵,亦不必假此为词。今当且如常时,泛然报云已下诸处根刷,俟至三四,然后报以诸处所申皆无其人,或是军前一时杀戮,或是后来节次死亡。且誓书之文,俘虏、叛亡自是两事。俘虏发过已多,叛亡自不应遣。且如本朝两淮之民,昨来上国两次俘略亡虑数万,本朝未尝以为言者,诚恐破坏和议,使两国边境之民皆不得安也。如其不听,或至交兵,则曲直之势,胜负有所在矣」。从臣有怯懦,争言不可不予者,议久未决。公复上奏曰:「虏知此辈皆在军中,故遣官临境,揭榜招谕,欲以摇我人心。冀或有变,而以兵乘其隙,此计深矣。今留不遣,彼必藉此以起兵端。然臣窃料彼无信义,专恃暴彊,尽发亦来,不发亦来,初不以吾之从违为作辍也。但发之则吾国中先自纷纷,而彼乘其弊,其祸甚速。不发则其侵轶尚在一二年后,吾但坚壁勿战,绝其粮道,彼亦安能持久?况兵之胜负,亦有天理。今我直彼曲,安能逆知其必不能胜而遽为此匆匆乎」?沈介守上饶,以上供负课罢郡镌秩,公争以为不可。镇江军帅戚方刻剥役使,军士嗟怨,言者及之。公奏外议内臣中有主方者,上曰:「朕亦闻之。方罪固不可贷,亦当并治左右素主方者,以警其馀」。即诏罢方,而以内侍陈瑶、李宗回付大理,究其贿状。又谕辅臣以建康刘源亦尝有赂于近习,方思有以易之。今欲且遣王抃至彼,检察奸弊,留数月而后归,庶几新帅之来,不至循习。公奏曰:「今但遴选主将,则宿弊当自革矣」。上曰:「政患未得其人耳」。公曰:「苟未得人,更宜精择。既已委之,则当信任。今未得其人而已先疑之,似非朝廷所以待将帅之体。况军中积弊不在乎它,特患交结之风未革,所以有裒尅自营之事。今陛下既赫然罪其尤者,而又并及誉阿之人,中外之情莫不震慑,何事于此而后可以除宿弊乎?且军中财赋所以激劝将士,但主帅不以自私,则其它当一切听之。今检柅苛细,动有拘碍,则谁复敢出意绳墨之外,为国家立大事乎?况朝廷所以待将帅者如此,使有气节者为之心先不服,其势必将复得奸猾之徒,则其巧思百出,敝随日滋,又安得而尽防耶?今不虑此,而欲独任一介单车之使以察之,政使得人,犹失体而无益。况不得人,则其弊又将不在将帅而在此人矣」。上纳公言,罢抃不遣。虏使来贺会庆节,上寿在郊礼散斋之内,不当用乐。公请令馆伴以礼谕之,而议者虑其生事,多请权用乐者。公又奏请:「必不得已,则上寿之日设乐而宣旨罢之。及宴使客,然后复用,庶几事天之诚得以自尽,而所以礼使人者亦不为薄,彼自当悦服矣」。上可公奏,且曰:「宴殿虽进御酒,亦毋用乐。惟于使人乃用之耳」。诸公顾以为紫宸上寿,乃使客之礼,固执前议。公又不可,独奏言曰:「适奉诏旨,有以见圣学高明,过古帝王远甚,臣敢不奉诏。然犹窃谓更当先令馆伴以初议喻使人,再三不从,乃用今诏,则于礼为尽,而彼亦无词。不可遽鄙夷之,而遂自为失礼以徇之也」。蒋芾犹守前说,公争愈力。上顾公曰:「可即谕閤门行之」。公退复为奏曰:「彼初未尝必欲用乐,我乃望风希意而自欲用之,彼必笑我以敌国之臣而亏事天之礼,它时轻侮,何所不至?此尤不可不留圣虑」。上嘉纳焉。既而上以当郊有雷震之异,内出手诏戒饬大臣,宰相叶颙、魏杞坐免。公亦俟罪,不获命,越数日遂除参知政事。公辞谢不得已就职,言于上曰:「执政之臣惟当为陛下进贤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职。至于细务,宜归有司者。自此当日有以省之,庶几中书之务稍清而臣等得以悉力于其当务之急」。上甚然之。一日,审察吏部所注知县有老不任事者,公判令吏部改注。吏白例当奏知,公曰:「此岂足以劳圣听」?明日取旨,自今此等请勿以闻,上可其奏。时有以四明银矿献者,上命守臣询究,且将召冶工即禁中鍜之。公奏曰:「陛下留神庶务,克勤小物至于如此,天下幸甚。然不务帝王之大而屑屑乎有司之细,臣恐有识者有以窥陛下也。况彼惧其言之不副,则其凿山愈深,役民愈众,而百姓将有受其害者,又不可以不虑乎?夫天地之产,其出无穷。若爱惜撙节,常如今日,则数年之后,自当沛然。但愿民安岁稔,国家所少者,岂财之谓哉?请直以其事付之明州,使收其赢馀,以佐国用,则亦不至于甚扰民矣」。从臣梁克家、莫济俱求外补,公奏二人皆贤,其去可惜。盖近列中有以腾口交斗,致二人之不安者。于是遂与同列劾奏洪迈奸险谗佞,不宜在人主左右,罢斥之。
先:宋浙本作「必」。